鬧騰了很久才散席，蘇季青叫了人來收拾東西。

唐一心送走了傅白一行人，轉頭對蘇季青道：“我去隔壁一下。”

蘇季青開口囑咐：“小心點。”

“知道知道。”唐一心轉身往喬淺初那邊跑去，邊跑邊給喬淺初發了短信。

——你睡了嗎？我在你家門口，開門開門啊。

很快，屏幕亮了起來。

——嗯。

過了一會兒，門就開了，喬淺初的臉出現在了門後，有些疲倦，但顯然不是剛睡醒的模樣。

“你不是回來休息了？怎麽沒睡？”

“突然睡不著了，”她道，“怎麽了？”

唐一心咧嘴笑著，看了看裏面漆黑一片，開口用氣聲道：“我們出去說話。”

喬淺初走了出來，瞇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光亮，才反手關了門，和唐一心一起走了出來。

“到底怎麽了？”喬淺初問道。

“也沒什麽大事，”唐一心道：“看你沒吃飽，我也沒吃飽，所以月下撬開佳人房，相約臭豆腐攤前，如何？”

“不如何，太沒意境。”喬淺初搖頭，也打了個哈欠。

唐一心搖了搖喬淺初的手臂道：“哎呀你陪我去嘛！你可以吃一吃臭豆腐攤旁邊的旁邊的那家扁食啊？我覺得味道挺好的，強烈推薦。”

“你做電視購物肯定比經紀人要有前途。”喬淺初打量了她一眼。

唐一心蔫了，開口道：“我真的是......後悔這個決定了。好吧，其實是有話說，順便陪我去一趟臭豆腐攤。”

“走吧。”喬淺初點頭--早說實話多好。

兩人披了一件薄外套，就往門口走去。

唐一心邊走邊張開了雙臂，開口道：“哎呀我去啊，這風好像要鉆進我懷裏了。”

“把前面那五個字去了，就是一句詩。”但是連起來讀居然讀出了七八層意思--喬淺初笑了起來，唐一心的破壞能力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強悍。

兩人走上了小道，往路口走去。

“今天傅白的事情，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說的啊。”唐一心開口。

喬淺初點了點頭道：“我理解，你現在的腦容量也裝不下三秒鐘之前的事情了。”

唐一心轉頭揪著喬淺初就要打，喬淺初笑著躲開。

“說正事，”唐一心開口道：“有八卦，聽不聽？”

“是道聽途說，還是原創？”

“是聽說，但也是真實的，因為我已經求證過了。”

喬淺初前後一聯想，知道這事大概就是關於傅白的了。

“傅白結婚了。”唐一心道。

“嗯。”喬淺初答。

唐一心楞了楞，回頭看她，“嗯......沒有什麽感言？沒有什麽想和我分享的心路歷程？”

“沒有，”喬淺初開口道：“我和南煙今天在江素的手上看見結婚戒指了。”傅白不戴，但是江素珍惜。

“你們兩只死狐貍，我怎麽沒看見......”

喬淺初笑而不答。

唐一心繼續道：“我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想是怎麽回事，他和江素不是已經解除婚約了嗎？我實在沒有忍住，就去問了。然後我就知道了另一樁大八卦！現在你該感興趣了吧？這樁八卦是關於你的！”

喬淺初停下了腳步，轉頭看著她。

唐一心輕咳了一聲，拽樣立刻出來了，仰著頭，斜著眼睛看向喬淺初，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插手站著，邊抖腿邊道：“快求我，我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
“......沒興趣。”喬淺初往前走著，唇角輕彎。

果然兩秒鐘之後，唐一心自己跑了上來，大聲道：“你不求我......那我求你啊！求你聽聽嘛！傅白他和江素是假結婚，就是形式婚姻，兩個人根本就沒有住在一起，他這麽做是為了瞞過他媽媽，讓他媽媽以為他已經徹底放下你了，才不會來打擾你。不然你知道以他媽那性格，肯定是......”

“我聞到臭豆腐的味道了。”喬淺初打斷道。

唐一心立刻被吸引了註意力，往前面奔去。

喬淺初看著她的背影，停下了腳步，視線移到了地面。

原來如此。難怪江素戴著結婚戒指而傅白沒戴......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，她不明白傅白這一次回來是要幹什麽，但是已經沒有可能性的東西被翻來覆去地拉出來討論，她有些厭倦了。

“喬淺初。”淡淡的聲音在前方響了起來。

喬淺初擡起了頭，意外地看見了江素。

她穿著一條黑色的無袖背心裙，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，就更顯得臉色蒼白笑容勉強。

喬淺初皺了皺眉，往前面走去。

“你怎麽沒有回去？已經很晚了。”她道。

江素笑道：“回不回去也沒有人為我擔心，所以沒關系。”

喬淺初一頓，不接話。她知道接什麽都是錯，幹脆沈默。

江素開口繼續道：“我還想著要不要給你打電話約你出來......沒想到你就出來了。好巧，在這附近遇到。”

“有事嗎？”

“沒什麽事，就是一直沒有和你閑聊的機會。出了這事，穆南煙又將你保護得很好，我想和你單獨聊聊的機會都沒有。”江素開口，語聲也是淡淡，聽得出來調子裏的蒼涼。

但是這一次的江素，似乎比之前見到的成熟了不少，雖然蒼涼，但是不至於絕望了。

喬淺初開口道：“嗯，恭喜你結婚。”

江素的臉色微微一變，知道喬淺初不是諷刺，但是真心的祝福反而來得更加諷刺。

“你記不記得你說過，我和傅白之間的阻礙可能會有很多，但是不會是你。”江素開口，笑了笑。

喬淺初回憶了一下，記起來這是她和江素之間唯一一次單獨談話時，她對江素說的，“記得。”

“我當時天真地以為，只要你不參與我和傅白之間，我和他，就會一直都有可能......”江素抿了抿唇，“我也一直相信著你不會是我們之間的因素，至少不會是唯一的因素。但是這麽久了，我努力也努力過了，追逐了追逐得沒有力氣了......才明白。”

喬淺初靜靜地聽著，餘光瞟著唐一心那邊，擔心她突然回頭，會冒失地將人趕走。

江素頓了頓之後繼續開口道：“......你就是唯一的因素。不管你爭還是不爭，喜歡還是不喜歡，只要他的心一天在你身上，我就沒有任何機會。”

喬淺初看著她，不明白她的用意。

“傅白很固執。”喬淺初開口道，聲音很輕，在夜空裏摔碎了，幾乎不見蹤影。

傅白很固執，但是曾經任何事情都可以是一輩子的人，現在不是一樣陷進了汙濁？

“對啊，他固執。他接手公司，學做生意，和我結婚......全都是因為一個固執的喜歡，”江素搖頭道：“有時候我會覺得很不公平。憑我的資質，如果是我先遇上他，說不定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是我了。”

又是如果，又是一個和她說如果的人。

喬淺初沒有回應。

江素繼續道：“不過我現在很開心也挺滿足的，我們的狀態就是陪伴，我一直要的東西也只是這些。”

喬淺初點點頭道：“什麽身份並不重要，你能這樣想已經太好。”唐一心已經在付錢了。

江素難得這麽心平氣和地談起傅白。

“我可以天天陪著他，不圖其他了，我想謝謝你，同時也請求你。”江素繼續道。

“請求？”

“這一次他聽說你的事情，立刻就買了第二天的機票回來了。我知道他現在已經沒有其他的想法，但是我請你不要給他任何希望，不要給他任何哪怕是一點點的可能性，我求你。”江素說得十分誠懇。

“我從來沒有給過。”喬淺初開口道。

從分手第一天開始，她有難過，有撕心裂肺，有痛苦，全都是自己承擔，一直漸漸好轉、忘卻、淡然，今天，當這件事情終於可以被當成往事來提起的時候，她也可以問心無愧地說出這句話--這就是她一直以來這麽做的意義。

江素動了動嘴唇，想說什麽，最終還是笑了笑道：“謝謝。我陪著他，哪怕他是看著你，總有一天也會回頭看看我的。”

喬淺初點了點頭。

“阿初！你不吃點什麽嗎？”唐一心的聲音在那邊響了起來。

“來了。”喬淺初道，轉頭對著江素一笑。

江素點頭道：“你去吧，我也回酒店了。”

“再見。”

喬淺初擡腿，餘光突然瞟到了一個身影，猛地頓住，轉頭，碰上了穆南煙笑意盈盈的眼神。

她一楞，轉身看著穆南煙道：“都聽見了？”

“嗯，聽見穆太太表決心，立壯志。”他淡淡道，攬著喬淺初往前走。

“什麽時候醒的？”

“你離開的時候。”

喬淺初一頓，心裏微暖——她的睡眠淺，南煙的睡眠比她還要淺，還是分時段的。只要她睡在他身側，只要微微翻動起身離開，他一般都會睜開眼睛。但如果是她在客廳廚房裏忙碌，南煙聽著乒乒乓乓的聲音只會睡得更香。

“別吃這些，”穆南煙止住了喬淺初，開口道：“回去，你想吃什麽我來做。”

喬淺初還沒說話，穆南煙就已經掏出了手機，對著唐一心拍了幾張，在手機上點了幾下。

“怎麽了？”喬淺初探頭一看，抽了抽嘴角--屏幕上幾張大圖，都已經發進了蘇季青的手機。

“作為她半夜帶你出來鬼混的代價。”穆南煙笑著道。

太狠了......

“什麽鬼混！”唐一心邊吃著碗裏的豆腐邊大聲道：“穆南煙你在說什麽？你怎麽來了？蘇季青沒跟來吧？我天，他最討厭我吃這些......”

“沒事。”穆南煙攬著喬淺初往回走。

“鬼混這詞可不能亂用！”唐一心道：“這詞要是給蘇季青聽見了，我又得背黑鍋了！什麽鬼混......我是和豆腐攤的大爺調情了，還是和炸土豆的老板暧昧了？”

“和豆腐攤的大爺調情了。”穆南煙道。

“呸！站住！”

幾人的對話消失在夜色裏。

穆南煙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。

他打開，看見顧雙棋的短信正閃爍在屏幕上。

“南煙，柏即晨那邊已經拿到了柏蕊的精神證明。”

他關了手機，笑容漸漸消失在唇角，目光盯著夜色，比夜色還要深沈幾分。

過了一會兒，唇角重新彎了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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